相关背景:
自8月中旬起,作者围绕纪录片《喜马拉雅天梯》做了一系列采访:
8月14日,卢米埃尔影院的试映会,见到导演之一萧寒;
9月30日,清华大学,访谈了制片人之一雷建军;
10月6日,双井桥边的一家咖啡店,采访了新影纪录片导演吴琦(他是这部电影关键主创、制片人之一、藏族摄影指导扎西旺加的推荐者);
10月27日,在网上搜到“十一郎”(年参与过珠峰攀登指挥的登山爱好者)那篇措辞强烈的《喜马拉雅天梯:举轻若无买椟还珠》。
十一郎微博截图
“一定去看《喜马拉雅天梯》呀!想想吧,一直拍到登顶哎,地产大亨们花几十万才能看到的风景,你在电影院就可以看到啦!”这是我原话,自8月14日在卢米埃尔影片看过《天梯》点映,我“自来水”地逢人便是这一句。
登顶成功的索多在峰顶虔诚一拜
真心觉得,我选的这“卖点”势利又庸俗,其实配不上这电影。只是直觉对吸引大多数普通人(非山迷、非“藏粉儿”、非极限运动爱好者)而言,它可能最管用。
最终,纪录片《喜马拉雅天梯》在全国家影院坚持挺过了两周,“市场”的脸色对它不曾和悦过——仅仅“0.47%的排片”,凉薄毕现。“这部‘玩儿命’拍的电影历时四年,片方把摄影机扛上了,才发现,最缺氧的地方原来是电影院。”
两位高山摄影在峰顶上的合影
口碑呢?也是两极。大爱者众,不解者也有——“假如登山者只是走路,一步一步,不哭泣,不悲伤,不慷慨激昂;如果登顶的瞬间,山并不会围绕你旋转,银河也不会瞬间升起又落下,这有什么值得看?!”
相形成趣者马上涌现,3日灾难剧情大片《绝命海拔》全国上线。讲述年真实发生的珠穆朗玛峰山难事件,世界著名登山家罗布·霍尔和史考特·费雪(第五次攀登珠峰者)分头带领两支探险队,在攀登珠峰过程中遭遇特大风暴,最终8名登山者不幸殒命。
电影《绝命海拔》海报
听起来,是不是要更像大多数人心目中理解、想像或期望中的珠峰故事得多?
《绝命海拔》的原名是Everest。它是珠峰的英文名字。在西方国家、在全世界大部分地方,“珠穆朗玛”都被称作“Everest”,包括在《喜马拉雅天梯》这部纪录片的英文字幕里。
“举轻近无”——弱故事、没冲突(人物及文化冲突),以及“把极限登山的高难度和生死攸关都说得太轻了”,据说是来自登山圈和纪录片界,对于《喜马拉雅天梯》最多的憾评。
而事实上,那些初衷与实现之间、内陆与藏地之间;信仰与商业之间、山民与“客户”之间;星空与冰川之间、生与死之间……《天梯》拍到、只是最终没有选择去强调的,还有更多。
《喜马拉雅天梯》拍摄登山者们顶风冒雪前进
比如那些内地口音在雪山藏韵间显得跳脱、我们只嫌他们违和的“客户”们。那个到了大本营就流泪,峰巅上高呼“我终于看到这世界上最高的风景了”的女山友,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其实头一年就已经上到过。
“实际上登珠峰真正最危险的在哪儿,就是从顶峰下撤往走的这个路上。大部分人体力用完了,氧气没有了。登完顶又兴奋,很容易放松。一休息,睡过去就死了,没有人能把你搬下来。”制片人雷建军告诉我,这也是在峰顶上向导只能煞风景地喊“赶快拍照赶快拍照”的原因。
“年登顶下撤的时候,有一个人脑水肿了。那年是两拨儿,前一天晚上有一拨人冲顶,还有一拨人在下面等着呢,第二天才能冲。因为珠峰太拥挤了,大家得排队。历史上高山救援是没有任何人被救下来的。但圣山公司的目标就是要零伤亡。最后尼玛次仁总指挥就去跟第二拨儿所有人说:‘你们能不能放弃这次登顶?我们要用掉所有的氧气和向导,去把这个人想办法从高处抬下来。’最后大家用了相当于接力救援的方式,把这个人救下来。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在那么高的海拔去做了一次救援。”
《天梯》中,登山公司的负责人敦促客户登顶后尽快下撤
那个深圳女山友“跑鱼”就是当时那第二拔儿等待冲顶的人中的一个。当时他们已经登到了,意味着原本第二天再花8个小时就可以登顶珠峰了,有的人一辈子可能就那一次机会。所以当时她们面临的选择就是:如果不放弃登顶,就要放弃另一个人的生命。
说到死亡,《天梯》并非没有拍到但最后选择放弃呈现的,还有那些“尸体”。“大家在片子当中有看到尸体吗?当这边一群人在攀登的时候,旁边躺着一个人,其实那就是尸体。并不是躺在那休息的登山者,是再也不会站起来的。包括他们在攀登的过程当中,有踩过衣服,就那些遗体已经都风干了,他们必须要跨过去的。在这次我们年的拍摄当中,他们总共清理了挡在路上、必须要迈过去的9具尸体,把他们放到石头后面,相对不会被干扰到的地方。”导演萧寒在点映现场的交流环节中特意提到。他们拍到了,特写,“但我们最终没有剪进去。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强化这些东西。”这是制片人雷建军的选择。
制片人雷建军与年轻的向导合影时面对灿烂的笑容
与“尸体”相关更劲爆的还有宗教冲突的部分。
就像萧寒提到的:“其实在藏传佛教当中,神山从来不是用来攀登的,都是用来膜拜和转山祈福的。所以这对于宗教来讲,它是有冲突的地方,但是这就是现实。面对这个现实我们并没有想去把我们的观点强加给任何人,我们只是来呈现。在上绒布寺阿布桑吉之前访谈的那位喇嘛,他其实还有一些更尖锐的话,但是我们没有用到片子里面。他甚至说到珠峰上的尸体,他说这些尸体是山的愤怒,是山神的愤怒,是对攀登的抗议。但即使有这样的一种观点,当这些人、——登山者、高山向导来庙里祈福的时候,他又非常真诚地为他们祈祷保佑他们平安。这就是现实。”
年迈的喇嘛转经为登山者们祈福
“每个人都会面对的矛盾、纠结和现实。其实我们不见得每个人都可能会去登山、或者说我就要去在极限运动当中体验什么,但这一生我们要过的山还是挺多的,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一座想要去爬,可能永远都爬不上去的山。这可能也是我们想表达的。”
这一次《天梯》主创们想爬的这座“山”,自始至终很明晰,是一个关于西藏登山学校中藏族少年成长的故事,在时代、时尚、商业的长风到处,当命运比之旧日“当得了干部当干部,当不了干部当农民”(片中藏族娃娃语)有了更多选择时,镜头始终跟随的是他们在传统与现代间、略显懵懂但依然率真的成长。于是星河、冰山、绝岭的生死、陌生远方的财富和到来的人们,以及那些在藏人信仰理解之外种种对登攀的执念,都注定只是背景。
登山队的向导们在大本营前合影
这是身为一部独立纪录片在制作上的任性,为此,《喜马拉雅天梯》不得不在当下的市场付出必须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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